一个多月前的周末傍晚，兄长给我打来电话，说给我带几瓶香椿酱尝尝，让我下楼去取。兄弟之间相互问候了下近况，他从车里拿了一提六瓶香椿酱，就开车出去应酬了。我和兄长几个月来见面次数很少，平常工作都很忙碌，喝茶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

晚饭时间，我和妻子打开一瓶品尝，椿叶特有的香气勾起了我屡屡的情感。

因为喜欢吃椿叶，我家的冰箱里，放着一大瓶切的细细的椿末，其中一部分是今年开春我带妻子回老家时伯父专门从家中椿树上掰下的，另外是岳母看我喜欢吃椿叶，又不知从哪准备了不少，一同在砧板上切的细如发丝，装了整整两大瓶，叮嘱我放在冰箱，吃时取一点用生抽和香油调拌。时令已入三九，椿末还有大半瓶未吃完。

儿时家中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红头椿，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勉强抱得住。每年开春，当椿芽萌发的半个月里，母亲经常单独给我炒一份椿叶鸡蛋解馋，红头椿和柴鸡蛋的香味至今让我思念，却再也找不回来了。椿叶将老未老时间，母亲就会用竹竿敷上镰刀，将高处的椿叶取下，一部分切成椿末，用香油调和成咸菜。一部分连叶茎一块放入陶盆里撒上盐腌制，吃的时间再切碎。家里没有时令蔬菜的时节，腌椿叶和酱豆就会一同成为主菜。

我个头比较低，儿时就比同龄孩子低不少，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母亲就背上黄票纸烧给椿树，并教我几句愿语，让我抱住院里的老椿树发愿，“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你长粗来好解板，我长长来穿衣裳”。后来知道这里有着椿树因为救过刘秀被封为树中之王的典故。

时间渐渐流逝，老椿树年轮一道道增长，我高中毕业后，开始了外出求学和工作的道路，母亲独守着老院，肩挑着生活的艰辛，供养着她唯一骄傲和心理支柱的大学生儿子。记得大三那年，老椿树因为枝干太粗影响住了旁边的屋檐，家里就把椿树砍了，我问母亲，这么大的椿树砍了可惜了。母亲指指院里的几颗树苗，说这十来棵都是老椿树发出的，椿叶还吃不完，椿树木材贵重：留着你结婚了给你打成床用。

生活残酷，没等我上班工作有所成就，更没等到我结婚，母亲因为积劳成疾突发脑溢血去世。每每回到老屋，母亲在厨房烟雾缭绕的身影和声声唤我吃饭的声音，都会萦绕着我。子欲养而亲不在，每思至此，我都会两眼湿润，不觉抽泣。

时至今日，原来院子里的老椿树的位置发的苗也早已长过房顶。每年掰椿材时间，老伯父都会给我电话，说准备了椿叶给我，妻子会跟我一块带不少回家，说家里的椿叶香味浓。

打开家中的冰箱，有兄长给我的一提九棵树香椿酱，有丈母娘给准备的一大瓶椿末，记忆中的老屋和老椿树也浮现眼前，还有母亲那微微驼背的身影。一片小小的椿叶，回味起来带着生活的丝丝苦涩，但也因浸透了亲情而愈发香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