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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棵树香椿故事征集入围作品|香﹒春

日期:2017-03-21 类别:文章返回列表页

香﹒春

安杰

“此是新春第一芽,绿意莹然嫩无加。性俭爱入贫士宅,解忧胜过优钵花。”

这是我爷爷,一位上过几天私塾的山村“土夫子”写的一首诗。每到早春三月“雁来雁不来”的时候,他总要望着窗外绿“疯”了的香椿树翻来覆去念这首诗。每当这个时候,我们这些憋了一冬天的坏小子们就会觉得脚底发痒。因为,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钻天猴子,去给奶奶剪半篮香椿!”隔壁的李奶奶颠着小脚,挎个小藤篮来了。“行,行!”我和弟弟满口答应,就是不动,眼巴巴盯着李奶奶围裙上的花布口袋。“馋不死你们!”李奶奶伸手掏出把过年上供的糖瓜儿,我俩一人嘴里塞上两三个,这才心满意足地来到那棵“香椿王”下开始脱鞋解袜。其实,大人们根本用不着“求”我们,只要一想起那水汪汪的香椿拌豆腐,油滋滋的香椿摊鸡蛋,就足够让“素”了一冬天的我们“干劲儿十足”了。

那时家家户户都没有冰箱,香椿又是个应季的“鲜儿”,更不便储存。所以人们约定俗成,不去对它“大加讨伐”。只是在那诱人的“云鬓”上掠取几抹青葱,让餐桌“共同繁荣”一下而已。

后来我进城工作。十几年忙车子,忙房子,忙得吃饭忘了味道,睡觉忘了做梦。“香椿”和那个被绿色包围的小山村一起,消失在电脑冷冰冰的屏幕后。直到七岁的小儿子个子总是蹿不起来,我才想起行洪河道边上似乎有棵香椿树,于是便带他去“转树”(一种土办法,据说围着香椿转圈会长个儿)。“香椿王,香椿王,我长高来你长长。我长高来穿衣裳,你长长来做栋梁!”在反复教会了儿子后,我开始端详起这棵香椿。它真得够大!连树杈间的树瘤都有饭碗大小。皲裂的树皮仿佛老人长满皱纹的面孔,在凝视着刚刚化冻的冰河。不远的河堤上走来两个遛早的老人,每人手里拎着根支蚊帐的竹竿子,头上绑着把锋芒毕露的大剪刀,下边还绑了只大号的塑料袋。到了树跟前,朝我父子俩看了一眼,见不是警察,马上大大方方开了工。不到半小时,满树刚冒芽的香椿头儿便被他们扫荡了一大片。他俩笑呵呵地满载而归,留下满地的断梗残枝去让清洁工伤脑筋。多年来的“城市思维”让我不仅不以为怪,反倒羡慕不已。回到家,抽空儿准备了一番。告诉妻子中午有新鲜的香椿炒鸡蛋可吃,便开着车出发了。

到河边时天才放亮,提笼架鸟、唱戏打拳的人们还在各显身手。我戴上手套,提起“竹枪”,像个上阵的将军般气势汹汹地杀向老香椿树。“站着!”我还以为听错了,那老先生又气哼哼地加了一句:“说你呢,提竹竿的那个!”“怎么,有事吗?”我看着这个满脸花白胡子,嘴里叼了个玉石烟嘴的瘦老头,觉得他不像那种爱管闲事的人。“想吃香椿嘛?呐,你看这儿!”他用烟袋指指放在护栏上的一溜儿塑料包儿:“随便挑吧,昨天刚摘的,新鲜的很!”我心中暗笑,心想把买卖都做到这里了,真不愧是“市场经济”熏陶下的城市人呀!也好,省的我费力劳神了。“多少钱?”我挑了一包,准备给钱。“钱?”老先生一撇嘴,“不要!给你实说吧,我不缺那个!这棵树可经不起再折腾啦,劈枝断叶,那是在伤它的血脉呀。年轻人,只知道不,我小的时候闹蛔虫病差点没痩死,是我爷爷用这棵香椿的头芽儿熬汤,灌了我一星期才把虫子打净,救了我一条命!我今年七十五啦,不能白活,不能忘本呀。这些都是我让儿子架梯子剪下来的,没伤它的筋骨,算是报报救命恩人的恩吧!”我越听越脸红,拿起袋子的手又松开了。

后来我好几次经过河堤时都看到那个倔强的身影守护在他的老朋友身边,像个最顽强的勇士在守护着他的阵地。不过自从老人的故事传开后,提着竹竿去“剪”便宜的人越来越少,我想用不了多久,老人家就该“光荣下岗”了。

愿那天早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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