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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棵树香椿故事征集入围作品|椿与春

日期:2017-05-13 类别:文章返回列表页

椿与春

郭 辉

在菜市场偶然发现一小捆一小捆的香椿嫩芽,让我忽然想起我们家以前的小院儿,以及院子里的三棵大椿树。自我记事起,它们就在那里,像忠诚的卫士,守护着我的家。

每逢春天,干枯的椿树就会发出很多嫩芽,有点儿绿,绿中又有点儿红。闻一闻,香极了。妈妈总会摘一些嫩芽切碎了炒蛋吃,小时候,就觉得那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可能,那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我喜欢夏天的椿树,蓊蓊郁郁的,不仅为我遮阳,还送来沁脾的芳香,有无比的自在。我喜欢在树下建“房子”,因为那就是我想象的未来的家的样子。心爱的小鸡死了,我也把它埋在树底下。妈妈要没收我的弹珠,我就找几片椿树叶子把它们掩藏起来。

秋天的椿树就像一个大衣架,挂着一件藤蔓制的衣裳,衣裳上面结满了瓜——葵瓜。一排大椿树旁边是一条小路,路下边儿是水田。葵瓜藤经不住葵瓜的重量了,就会选择放手,而这些葵瓜则以自由落体运动的方式落在田里。有的大个儿,栽在田里还勉强看得见,有些小个儿,已经完全被埋没了。此时,我就会撸起袖子,挽起裤腿儿下田去“打捞”它们,再用清水给它们洗个澡,有些年龄大的葵瓜趁你不注意,就会“扎你一针”。我做这些,大椿树是无动于衷的,他就屹立在那里,看我的笑话,若等来一阵风,还笑得颤抖几下呢。

大椿树底下是一片芭蕉树,非常茂密,我很喜欢芭蕉,因为它碧玉的绿色,也因为它扇子般的形状,可能是受了《西游记》的影响吧。我最喜欢下雨时的芭蕉树了,落在叶子上的每一滴雨珠都像敲在了我的心上,拍打着节奏,最后形成一首动人的旋律。此时家人也不会出门,聚在一起谈谈这场雨,谈谈今年的收成。椿树和芭蕉树生长得那么和谐,互不打扰。你发你的芽,我结我的果。只是到了冬天,椿树凋零的叶子会落在芭蕉树身上罢了,不过也无妨的。

大椿树和鸟儿们也相处得很和谐,有叽叽喳喳的麻雀,也有“大长腿”的白鹭,还有漂亮的喜鹊。喜鹊可喜欢唱歌了,家人也喜欢听它的声音。因为在我们家乡,喜鹊在家门前叫,要么有喜事临门,要么有贵客来到。我虽然不信,但也跟着乐。

我十岁的时候,父母为了能让我和我哥上学,双双出去打工了。于是,我便成了留守儿童。

父母走后,我再没有吃过香椿炒蛋,虽然每年春天香椿依旧发芽。我很渴望他们回来,相信他们一定像我思念他们一样思念着我。有一天,他们回来了,那是外婆离开的时候。才过三天,他们又走了。我偷偷地靠在椿树上哭泣,不只是为了父母的离开,更是为了外婆的离开。外婆是最疼爱我的人,她总是给我留下我最爱吃的核桃,虽然弄得满手洗不掉的黄浆。她总是送我回家,怕我迷路。她总是在晚上拍打着我入睡,让我享受一个孩子应该受的关爱。没关系,父母离开,是暂时的,我要坚强。可是外婆的离开,却是永久的啊,我接受不了。这硌人的椿树皮,就像我外婆的手,那么粗糙,又那么温暖。

 每次一回家,远远地看见我家门前的三棵大椿树,就觉得无比幸福,因为它告诉我,我回家了。以前同学问我家在哪里,我就会骄傲地指一指那三棵大椿树。她们已经成了我的家的标志。

可现在,我的椿树呢?我的家呢?

读高中的时候,父母终于回来了。准备盖房,于是就把三棵大椿树砍掉了。说它挡着地儿,把它砍了当木材。我难过极了,我的椿树没了,我的童年没了,我的家没了。

没关系,爸妈回来了,不就有家了吗?可是爸妈盖了房又走了,家的温情与温暖又没有了,只留下了一栋冰冷的房子。

多年以后,我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已经再不想回家了,因为家里既没有了椿树,也没有爸妈,只是一栋冰冷的房子。

其实,若有选择的机会,我宁愿住在有椿树的老瓦房,老瓦房里有忙东忙西的爸妈,灶上飘着香椿炒蛋的香味,而我在添着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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