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茬椿芽迎贵客

 

记得小时候，院子里的南墙根有一棵粗大的香椿树，那棵香椿树在我家多少年了，我不知道，反正我记事的时候就有它。

父亲说：“不光你不记得它什么时候到咱家的，我小的时候，他就是一棵粗壮的树了呢。”

一到春天，过了谷雨，几场雨后，万物受到了滋润，南墙根那棵香椿树的枝杈上，就渐渐有了绿意，那点绿意只是露了点头，并没蓬勃起来，让人从远处看来，绿得非常可受。

这便是香椿的芽了，这香椿芽就是在春后刚钻出来的第一茬最好吃。吃第一茬的香椿芽，是一种享受。院子里有一股香椿的香味的时候，从树上弄下几枝香椿芽来，拌到豆腐里，吃起来满口的清香。

父亲有个老朋友刘福成，在几十里外的地方，每年春后，天气暖和了，都会来一趟。他们多年的交情了，这个约定几乎从没耽误过。

等父亲看到院子里的香椿树上冒了绿叶的时候，他就念叨着：“福成快来了！”

结果不几天，刘福成真的就来了。他说：“我就是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来吃这第一茬的嫩芽芽呀。”

他一来，父亲高兴了，拿出家里平时不用的杆子来，在杆子上绑上个铁夹子，就把香椿树上的嫩芽芽一枝枝的夹了下来，院子里便落了很多的香椿芽。

那些香椿芽在清水里一洗，挂上面糊，在油里一炸，便是一碗好菜。再用几枝香椿芽，打上几个鸡蛋，在锅里一炒，便又是一个好菜。

父亲和朋友吃着由香椿芽做出的菜，品着那一棵香椿产生出来的美味，便不觉多喝了几杯，醉意里那份友情就更浓了。

每年香椿长出第一茬嫩芽芽的时候，父亲还盼着另一个人来，那是我五叔。

五叔在城里工作，平时不常来的，可一到春暖，香椿树发芽的时候，父亲就会念叨：“这香椿芽第一茬就要过去了，再不摘就要老了，你五叔也该来了吧？”

果然五叔就来了，五叔在城里什么都不缺，可每到香椿树长出第一茬嫩芽的时候，他便会想起家里还有棵老香椿树，每年都要结很多香椿芽，这是一棵树对他的召唤，也是他与老大哥的一个约定。

父亲还跟我说过，那棵香椿树，是他们兄弟小时候的记忆，他们在树下捉过迷藏，爬过那棵树，那棵树也给他们解了馋，并且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

每次五叔来了，父亲便又从那棵香椿树上摘下很多香椿芽，除了给五叔做一顿丰盛的香椿盛宴外，还要他带些回去：“虽然你城里缺不着什么，但这香椿芽却是我们地地道道的乡村味道，你一定多带些。”

五叔也不推辞，便真的带了些去。

就这样，每年香椿生出新芽的时候，父亲总会盼着刘福成叔和五叔来，一个是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最新的兄弟。这个香椿芽的鲜味，一年里也就品这一回，而这一回，父亲就要留给最亲最爱的人。

这个约定，父亲和福成叔、五叔保持了多年，那棵香椿树也越长越旺盛，每年长出的香椿芽也越多。

以后，家里翻盖房子，家里的一些树因为碍事都砍了，唯独那棵粗大的香椿树父亲不叫砍，我能理解父亲的心情，是那棵香椿树维系着父亲的亲情、友情，承载着父亲的盼望，如果砍了父亲心里就没底了。那棵树就保留了下来。

今年的春天，我看到院子南边的香椿树又生出芽来了，绿得可爱，绿得让人垂涎欲滴。于是，父亲又开始念叨了：“富成快来了。”“老五就要来了吧。”

父亲就在这样，盼着香椿策生出新芽，盼着亲人朋友的到来，也在企盼中一年年的老去。

                                               作者-- 王乃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