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惹相思

李微

好友回老家给我带了一些鲜嫩的香椿芽儿，晚上回家，妈妈把香椿洗净，搅上一钵子面糊，放在锅里煎炸，不一会儿一盘香喷喷的春芽儿鱼就端上了桌。

　　金黄酥脆的椿芽儿鱼在灯光下闪着油汪汪的光，久违的清新植物香气混合着面粉的醇香诱惑着味蕾，肚里馋虫开始骚动。迫不及待地用手捻起一块一口咬下去，嗯！真香！

　　可是嘴里的椿芽儿鱼还没咽下，眼泪却先流了下来。妈妈在耳边幽幽地说：“小时候你们姐弟俩最爱的食物。可惜，你弟弟吃不上……”望着眼前那一大盘香味儿扑鼻的春芽儿鱼，喉咙发硬，远在异乡的弟弟吃饭了吗？我的弟弟没有吃椿芽儿鱼的口福了。

　　小时候房前屋后都有高大的香椿树，每到春季，院子里的桃花嫁给了东风，紧接着香椿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绽出星星点点的绿芽儿来。一阵春雨过后，嫩绿的芽儿仿佛被春雷催醒的娃娃，一个个猴急猴急的疯长着，嫩油油、亮晶晶的像鸟羽、像姑娘的马尾辫儿在风中摇晃着，在太阳下闪着润泽诱人的光。我和弟弟就挎着竹篮开始采摘香椿芽儿了。弟弟脱了鞋子，抱住粗壮的树干，“哧溜——哧溜”像猴子一样灵敏地爬上树，伸长着胳膊采摘嫩生生的椿芽。他在树上采了往下扔，我一边紧张地叮嘱：“小心点儿，别往高处去了，树枝都压弯了，可别掉下来了。”一边忙不迭地捡起一簇簇鲜嫩的椿芽儿。

　　“姐姐——接住——”弟弟一边大声叫着一边朝我扔来一大把椿芽，我举起手中的竹篮，呵呵，不偏不倚刚好接个正着。“我的靶子准吧！”弟弟得意的笑着。阳光照耀着少年黝黑的笑脸和被风吹乱的头发，他和手中的春芽儿一样稚嫩可爱。

　　待我们把采摘的一篮子椿芽儿拎回家，妈妈就开始在灶前忙活起来。用筷子把椿芽嫩叶放进搅拌好的稀面糊糊里打个滚儿，然后放入油锅里煎炸，我们趴在锅沿儿边眼巴巴地看着，看那白色的面鱼儿在油锅里冒泡儿，渐渐地变硬变黄，心里乐开了花。待椿芽儿鱼煎炸好，姐弟俩在母亲的微笑里大快朵颐。

　　和弟弟一起摘椿芽，一起吃椿芽儿鱼那是七八年前的旧事儿了，除了春节姐弟很难聚在一起。

　　我生性胆小瘦弱，小我三岁的弟弟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我。小时候在离家很远的小镇走读上学，每天早上各带一个冷馒头当午餐。上午的时候我忍不住饥饿在课间把馒头吃了，到了放学的时候肚里饥肠辘辘还要远行十几里山路，弟弟就把自己的馒头掰成两半儿塞一块在我手里。大冬天我把手套弄丢了，弟弟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我，自己的手冻得通红生了冻疮，一直现在每年还复发。有一次我从校图书室借的书被人偷去，老师要求赔偿书款，怕挨批评不敢给妈妈说。弟弟每天不吃早餐，我们一起饿了一个多周肚子省下钱交了赔偿款。后来姑姑发现弟弟小脸黄瘦，向同学打听知道真相后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考上大学那年，父亲病重复发，母亲体弱，苦于学费没有着落，捏着录取通知书以泪洗面。家里给父亲看病已经债台高筑了，弟弟还年幼，我怎能还奢望读书？暑假在餐馆里打工突然接到小叔的电话，刚初中毕业年仅15岁的弟弟背着简单的行囊跟着叔叔去了外地打工，“姐，你学习好，考上了一定要读，我挣钱供你读书。”弟弟过早的懂事让我心疼难受。

　　弟弟的牺牲成全了我的大学梦。我在象牙塔里畅快求知，年幼的弟弟辗转漂流在异乡，受了很多欺负吃了很多苦，甚至还出过工伤车祸，为了我们这个家这个当年的爬树摘香椿的小男孩过早的成熟起来承担了男子汉的责任。

　　看着桌上的春芽儿鱼，想起远方的弟弟心中就仿佛针扎一样疼痛，思念如潮水一样涌来，祈祷远方的弟弟平安健康……